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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她终于还是做不到
秦菜负一楼站了一夜,周碧华外面皮缩得越来越紧,挣扎得也越来越厉害。沙鹰不得不找了铁锁将她四肢也绑旁边承重柱上。她嚎叫回荡负一楼,如同夜晚恶狼。
沙鹰和谈笑站秦菜身后，一起看着被捆柱子上、披头散发周碧华。她真太瘦了，瘦到了恐怖地步，像是只骷髅外面披了一张人皮。
又过了很久，秦菜终于出声：“都出去吧，让他们都散了,我想单独和她呆一会儿。”
沙鹰和谈笑相互看了一眼，转身出了负一楼。电梯里,气氛格外沉默。谈笑问了一句：“你说她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沙鹰打断：“不会。她和白先生，终究不是同一种人。”说罢，他又自言自语，“如果她和白先生是同一种人，不知道少操多少心。”
秩序人果然找到了小孩尸体，通过尸体啃咬伤痕确认是邪魔作祟。而周碧华身份和秦菜关系，秩序可是绝计瞒不住。如果母亲是魔鬼，那么生下来女儿会是什么？
吕裂石得到这个消息，如获至宝，立刻带人亲临朱阳镇。秩序上下高度重视，除了白河没参加，燕重欢都带了燕小飞过来帮忙。
吕裂石走访了失踪孩子家人，迅速把周碧华是个吃人魔鬼事传了出去。这种消息小村小镇总是流传得特别。不过一夜功夫，整个朱阳镇人都知道原来孩子是被周碧华活活咬死吃掉。
为了达到震慑人心效果，吕裂石与燕重欢一商量，索性把两个孩子尸体摆一座废弃山神庙里，以供村民亲眼目睹。
孩子本来就死亡已久，即使是冬天，尸身也不成样子。何况本来受过啃咬？
这样残酷展示，亲人日夜啼哭，前所未有仇恨和恐惧所有人心里升起。而秦菜包庇她母亲，她又还是不是人？如果不是人，她又会带来怎样灾难？
人间试图洗白为正统玄门，无疑又遭受了强烈质疑。
为此，陆少淮曾三度找秦菜，人间三度出面澄清。只是由于秦菜和周碧华关系是撇不清，说此事与人间完全无关，就等于不承认秦菜和人间关系。而人间要洗白为正统玄门，主要依靠，又是因为先知。
秦菜不表态，人间所有人都望着他这个上任首领。陆少淮表面仍波澜不显，闲暇时却约了白芨喝酒。
逍遥阁，陆少淮本身不是个好女色人，他专用待客地方也十分静雅。白芨半倚吧台前，陆少淮自己调酒。
他自从被老爷子收为徒弟之后，一直养尊处优。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调酒动作依然优雅而灵活：“这种酒是我自己配，我把它叫作疗愁。”
白芨接过，见杯中一片浅碧，轻抿了一口，不由赞了一句：“口感醇厚，只是这样度数，太易醉了。”
陆少淮苦笑了一声：“醉了好，不用理会烦心事。”
白芨知道他不会单单请自己喝酒，这时候也只是笑了一下，不说话。
陆少淮也给自己调了杯疗愁，这时候半个人都靠白芨身上。这是他向人表示亲热姿势，陈科他们无比感激泣零，而白芨微微往旁边一侧身，避了过去——这个不识抬举家伙！
白芨也皱眉——这辈子用这么亲密姿势靠近他而没有惹他反感人，一共就两个。
还两个都是女人。
陆少淮眸光微沉，声音也配合着叹了口气：“白芨，给我出个主意。人间其实是有多余人，子矜那边换器官人，要养她母亲，倒也可以。只是这样只会坐实了秩序栽给人间罪名。朱阳镇那边，现秩序肯定也等着我们动作，以便拿住多把柄。”
白芨又喝了一口酒：“女人真是麻烦，对不对？”
陆少淮料不到他会说这话，摸摸鼻子笑了笑，没有说话。白芨把杯子摁桌上，起身道：“其实二爷不用担心，她承受不了。”
陆少淮一愣，白芨已经走出了房门。他看了看眼前空杯，其实有时候用人如同养狗，需要咬人时候希望它性子烈、体格强壮。咬完人时候又觉得这性子不服管、难伺候。
秦菜沉默了半个月，她半个月没去星宿厅。
天庐湾别墅负一楼，周碧华已经形同枯骨，那层薄薄皮肤已经渐渐干涸。她手腕、脚踝和腰间被铁锁捆绑地方，衣服早已磨成碎片，皮肤全部脱落，露出白森森骨头。她双眼早已是可怖赤红，头发日渐变白，完全看不出活人时面貌。
秦菜天天陪着她，跟她说话，而她回应永远是剧烈挣扎和野兽般咆哮。
谈笑和沙鹰负一楼时间也很多，但秦菜愿意单独和周碧华呆一起。后谈笑终于忍不住提议：“要不……用意外身亡之人脑髓来补周阿姨……反正你平时换人器官也是一样。”
秦菜突然笑了一下，她站起身，缓步走向被绑承重柱上周碧华。周碧华一口牙全部白森森，见到她过来，像饿极野兽看见食物一样喘息。秦菜脚步不停，渐渐行至她面前，她猛然伸头，一口咬她脖子上。她实是太饿了，竟然撕下秦菜一大块肉。
秦菜体内鲜血转化不及，恢复能力也变得非常慢。但她依旧不避不闪，周碧华以她血肉为食，慢慢地开始充盈起来。秦菜血肉染湿了睡衣，滴落一地。谈笑转过头去，连沙鹰都微侧了脸。
半个小时后，周碧华似乎吃饱了，她醒来之前，秦菜转身上楼。她找了一件以前黑袍穿身上，血上面，如同水渍。下楼时候周碧华正一脸疑惑：“老四，我好像睡了好久一样。”
秦菜给她也换了一套崭衣服，将她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她笑意清浅，声音温柔：“妈，我们回家好不好？”
周碧华一听，整个人都神采焕发：“现吗？也是，我都出来好几天了吧？也不知道老五怎么样了，老头子天天打牌，不晓得给他做饭没有。”
秦菜带她出门，谈笑和沙鹰要跟上车，她摆手制止了。
那夜难得有月，她开着车，陪周碧华逛三画市。周碧华以前从来没有晚上到过这种地方，不时对着闪烁招牌指指点点。看见广场上跳舞人，她也能好奇半天。
秦菜详细地跟她解说，周碧华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老四，我们赶紧回去吧。家里不知道都成什么样子了。”
秦菜微微点头，霓虹七彩光芒坠入眼眸，心头刺痛。
即使开得再慢，车终于还是到了朱阳镇。今天朱阳镇虽然已是深夜，依然热闹非常。秩序使者和长老都到了，人间高管也到了好些。秦菜把车停镇上，扶着秦妈妈下车。周碧华左右看了一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秦菜扶着她往家方向走，两旁麦苗如被，月光如纱。
“我记得以前这里有棵橘子树，皮特别薄，个又大。”秦菜指了指上面地坎，周碧华笑了一声：“可不是？那时候你哥也皮，自己想吃就哄你去摘。有一次你从树下掉下来，胳膊摔脱舀了，那个浑小子回来还不敢说，就让你自己去睡觉。”
“是啊，”秦菜也莞尔，“而且那树上有许多好长刺，二哥三哥总是拔掉扎黄瓜上，假装狼牙棒……”
“还有那个石窟，以前我们家小猪喜欢里面玩了，我记得有一头掉石缝里，一直没找到。爸还狠狠将我揍了一顿。”
“是啊，后来有一天它又自己跑回来了，饿得瘦得不成样子。”
“还有那边那块地，周大娘老是撒农药，有次我放鸭子，十几只鸭子全部都吃了毒麦子。”
“嗯，你悄悄把十几只鸭子胃全都剖开洗干净又缝好，竟然一只也没毒死。我们家老四从小就能干，只是能干孩子，做事会多，也要比别人吃多苦。”
“妈，其实我不怕吃苦。”
“妈知道，从小你就比你哥哥们勤，比你大姐聪明，比你弟弟懂事。老四，妈看见你们一天天长大成人，心里比什么都高兴。只是这些年你一直外面，也不知道到底过得好不好。这次妈看见了，也就放心了。”
月光涤荡着村落，冬日夜没有虫鸣，四周安静得可以听见泪水滑落声音。
“妈，如果真有下辈子，真想还作你女儿。”
“傻话，你是妈女儿，生生世世都是。”
“嗯。”
“哎，到家了。”周碧华指指前面还透出灯光院落，秦菜止住脚步：“是啊。”
“你穿得这么少，肯定冷坏了。进屋换衣服。”
“妈……”秦菜抚上她脸，后将额头轻轻抵她额间，周碧华像哄小孩一样搂住她，轻轻拍拍她肩。
秦菜微微颤抖，她右手法器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周碧华体内妖丹，然后张开獠牙，缓缓咬住她颈边动脉。温柔吸血，完全没有半点痛苦。周碧华摸了摸自己脖子：“这么大了还乱舔人，是不是冷了？妈回家给你拿衣服。”
她步走回院子里，院子里虽然亮着灯，却一个人也没有。她走到自家堂屋里，秦老二警惕地退后一步，手里还拿着一根扁担。周碧华想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困意袭来。
她坐堂屋里籘编躺椅上，喃喃道：“老头子，给老四拿件衣服。我好困，先睡一会儿。”
话落，她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不想承受失去她痛苦，于是让她承受继续活下来痛苦，她终于还是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只是一个很平凡人，做了很多错事。这样主角，注定了很难讨喜。但这也是一个成长过程，灰色国度里，善与恶被无限放大，困惑也随之放大。造物主创造了我们，又谕令不许睁眼。有个孩子不听话，悄悄地睁开了眼睛，于是沉沦善恶得失之间。
因为看到了太多被捆缚人，于是拼命挣脱自己身上枷锁，希翼绝对自由和逍遥。然而，什么是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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