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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夜轻云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赵畴刖眯了眯眼，清楚的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敌意。
“我……可是有得罪过你？”想到这里，赵畴刖不由自主朝夜轻云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赵氏兄弟除了已经被废的假太子，个个身高腿长。赵畴刖这么往跟前儿一站，足足削低了夜轻云一个半头，挺直腰板儿也就堪堪于人锁骨冒尖儿。
然而随着赵畴刖这一动作，春香秋菊亦是严阵以待，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站在夜轻云两侧，神色严肃且充满了戒备。
“大胆奴婢，你们这是做什么？”两人的反应当即令赵畴刖黑了脸，呵斥道。
“王爷有命，出门在外，务必以王妃安危于首任，冒犯四皇子之处，奴婢们回去自会给主子请罪！”
两人异口同声，竟是脸色语气连说的话都分毫不差，倒是难得的默契十足。
“哼，不愧是北襄蛮地带回来的乡野丫头，没规没距！”两人的话赵畴刖岂会听不出来，当即脸色更差了，看向夜轻云时才稍微有所缓和，“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王爷这话倒是问的刁钻，可是教我如何作答的好？”夜轻云后退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这才感觉那令人窒息般的压抑愤恨沸腾的没那么厉害，深吸口气勾起唇角，笑意很美却不达眼底，“我是襄王妃，是你四皇子的大嫂，咱俩虽是叔嫂身份，可毕竟男女有别，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觉得贴这么近合适？我这不过是避嫌之举，倒是没想到惹四皇子多心了。”得罪？千刀万剐，薄情寡义，沈家灭门之仇，又岂是这区区两个字可以一并概括的？
一席话于情于理，当即将赵畴刖噎了个脸红脖子粗，明明从对方眼中的恨意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偏偏却无以反驳，以至于一时梗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好。
夜轻云却懒得多做搭理，冲春香秋菊示意的点点头，便径自绕开走。然而擦身之际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侧头看向赵畴刖。
“四皇子与其缠着我关心一些有的没的，倒是不如好好想想，那勾结外贼倒卖私盐的正主是谁。”
夜轻云说罢就要走，却被赵畴刖伸手拽住了手臂，在她低眼看去时又自觉松开了。碰过夜轻云的那只手缓缓收紧成拳，随即垂手拢在了袍袖下。
赵畴刖道，“你想借我之手对付三皇子？”
夜轻云嗤笑一声，“我为何要多此一举，眼下与三皇子并肩逐鹿的可是你四皇子，我不过好心提醒一句罢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畴刖飞快转身，目送着夜轻云已然走远的身影，微敛的眼眸里暗光矍铄。夜轻云这说辞傻子才会当真，可有一点他却不得不承受，眼下的局势的确如此，哪怕没有夜轻云这‘多此一举’，他和三皇子也注定不得共存，对付三皇子，势在必行！
这种被人算准了拿捏的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如此女子，怎么就偏偏便宜了那个废物！”瞪着夜轻云的背影，赵畴刖满心不甘的磨着后牙槽，半晌才愤懑的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而原本已经走到街头的夜轻云不知为何，突然回头望了一眼，恰巧看到赵畴刖所走的方向，脚步不由一顿。
“怎么了？”
春香秋菊不明所以，也不禁跟着她回头张望。
夜轻云却是略微一沉吟，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回走。
“哎王妃，这又是要干嘛去？”
秋菊喊了一声，和春香对视一眼，忙跟着转身跟了上去。俩人跟了一段才发现，这是去质子府的路，她们方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正纳闷儿之际，却见夜轻云脚下一拐，竟是进了旁边破旧的巷道，俩人忙顾不上多想，忙快步跟上。
起初春香秋菊是真不明白夜轻云此举的用意，直到躲在出口，这才知道原来这条巷道是抄去质子府的近道。
站在最前面的夜轻云正半探着头往外面瞅，两人不好多问，可又好奇，便也跟着探身出去，正巧瞧见赵畴刖被质子府丫鬟请进门的一幕。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春香道，“王妃，这四皇子……”
“回去再说。”夜轻云缩回头，却没有出巷口，而是转身又照原路折返回去。
两人默然跟上。
回到王府，得知赵畴默人在书房，夜轻云当即便直奔书房而去。到书房的时候见陈峰皱眉守在门外，夜轻云不禁纳闷儿的瞅他一眼，却也没多想，直接就推门而进，不想刚进门就被眼前所见惊得愣住了。
赵畴默正冷汗涔涔的靠在椅背上喘气，双脚正泡在热气腾腾的足盆里，双手正死死的扣着椅子扶手，手背暴起的青筋昭显了他此时的痛苦。也正是如此，竟是连夜轻云进门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听见。
“王爷？”看着赵畴默这样，夜轻云只觉心脏都跟着一紧，脚步沉重的朝他走过去，“腿又疼了么？”
夜轻云这一出声才算是引起了赵畴默的注意。
睁开半眯的眼，赵畴默僵硬的点了点头。之所以在书房泡脚就是为了瞒着夜轻云，虽然这会儿被逮个正着，却也没有显出慌乱，当然，主要是疼痛几乎分散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也顾不上慌乱。
夜轻云在她身边蹲下来，伸手覆上赵畴默颤栗不止的膝盖，一开口只觉喉咙发紧，“怎么又疼了？”
她想问不是都已经好了吗，才惊觉的想起，赵畴默腿脚可以走路是因为解封了经脉，体内的毒却没有解，这么说来，这腿疼的毛病还是会按时按点的发作。
想到这里，再看着赵畴默此时遭罪的模样，夜轻云覆在他膝盖上的手也不禁跟着颤抖起来，心脏都跟着泛起疼。然而，除了眼睁睁看着赵畴默饱受腿疾的折磨，她却无能为力，这让她沮丧难过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我没事……”赵畴默见夜轻云难过，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揉她的头，可手劲刚松他就禁不住猛地将扶手再次抓紧，那一瞬间灭顶的疼痛险些令他喊出声来，牙齿咬得咯咯响，愣是将到嘴的喊叫给咽了回去。
夜轻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慧空大师炼制的赤练蛇胆能压制毒性么，那怎么不多炼些出来，高人难道都是这么吊人给吊出来的吗？置人生死于玩笑，那还算什么高人？！
夜轻云越想越气，当即起身就要出去。
“云儿……”
夜轻云脚步不停，“你这么疼着不是办法，我这就去找慧空大师！”
“别……”赵畴默气喘道，“你别去，我没事，一……一会儿就好，忍忍……忍忍就过去了……你别走……过，过来陪着我……有你在，就没那么疼了……”
夜轻云眼泪当即就下来了，她当然也明白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可是，她就是没发现眼睁睁看着赵畴默受罪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过来……”赵畴默每说一个字都咬牙切齿，显然是在极力的忍耐着。
夜轻云抬手抹了把脸，这才转身走了回去，再次在赵畴默身边蹲下，双手替他揉着颤栗的膝盖，眼泪啪嗒不止。揉了会儿，抬头又见赵畴默满脸的汗，忙又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起来。
“不是天冷才痛的么？这都什么春季都快过了，怎么还痛啊？”话一出口，满满都是哽咽的哭腔。
赵畴默见她哭成那样，很是心疼，可是却没多余的力气安慰，只得狰狞着一双眼死死的瞪着她。
这副样子，若是在别人看来是极是吓人的，可夜轻云却看懂了狰狞背后的情感，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本来一路急忙忙回来是为了和他说赵畴刖进质子府的事的，这会儿却是全数给抛到了脑后。
赵畴默的痛苦，夜轻云无力分担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对方，替他擦汗，紧紧握着他青筋暴突的手给予支撑的力量。
时间似乎都因为而变得格外漫长，漫长到，夜轻云恨不得一掌劈晕了赵畴默，省得他受这份儿煎熬。可每次她抬起手，赵畴默都似有所感，反手紧紧攥住她的手，因为用力，指骨都被捏得咯咯响。
可饶是如此，夜轻云却任由他攥住，咬愣是没有哼哼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畴默的手劲儿渐渐松了开来，浑身也挺直了紧绷的轻颤，整个人彻底虚脱下来，无力的软靠在椅子上，满脸擦不尽的汗水浸湿了头发，身上的衣衫也被冷汗浸湿，整个看着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感觉到赵畴默的变化，夜轻云跟着松了口气，顾不上自己被攥出青紫的手，捏着手帕就给他擦拭起汗来，一边擦拭一边道，“瞧这一身的汗，王爷还是赶紧洗个热水澡吧，当心别吹风着了凉，也不用回屋，我这就让人将浴桶和热水抬进来。”
一身的黏腻的确是需要洗洗，所以对于夜轻云的提议赵畴默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夜轻云却没有马上就去张罗，而是把赵畴默身上的汗给仔细的擦了擦，又将他仍泡在足盆里的双脚给抬起擦干放到一边，这才端起足盆走出了书房。
夜轻云出书房时，陈峰还守在门外，见她出门，伸手就将足盆接了过去。
夜轻云瞥了他一眼，吩咐道，“王爷要在书房沐浴，现在就要，吩咐下去，立刻准备。”
“是。”陈峰也没多问，端着足盆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