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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月挂在天空，带着一丝微红，就像是一只血红se的眼睛，俯视着这片苍茫的大地。
这是西北地区特有的异象——死神凝眸。
一向以来，死神凝眸都是邪恶与混乱的象征，在唱叙诗人仰坎编写的《邪祟谱》上，死神凝眸高踞第三，比赶尸人的排位还要高出不少。而死神凝眸也确实没有辜负仰坎的期望，在境修史上，有许多场著名的杀戮都是发生在死神之眸的凝视之下，包括当年的三释之争、萧楚绝路、戈林大屠城、青丘动荡，等等等等。
对于这种不详之物，讨厌畏惧的人当然不少，但是喜欢的人同样也极多，据说当年楼与矣之所以进入西北，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体验死神凝眸，可惜的是，死神凝眸并不常见。楼与矣在西北游荡近三年，始终未能如愿，但是根据传说，楼与矣死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正好是一道血se的弯月。
霍六看着天上的血se明月，脑海中便浮现出这一段段传说。在微红的月se下，他的脸上挂着些许笑容。
一年前，上头交下来一桩极为重要的任务。霍六向来有些得过且过，不过冲着上头许下的那一大堆的好处，霍六也终于振奋起了目标，与一群同僚一起，远渡重洋，辗转进入西北，开始了为期半年的艰苦搜寻。
然而，他们将任务想得太简单了。任务的目标人物非常狡猾，忽东忽西，霍六跟着同僚们在西北胡蹿了许久，却始终把握不住目标的轨迹，也看不到任务完成的端倪。
搜寻到最后，大家越走越散。数天前，霍六也与最后一名伙伴霍九分道，开始了独行，没想到，就在独行的第七天，蹑影镜突然传来了讯息，目标就在前方。
霍六看了看手中的蹑影镜，循着指引，骑着踏云菊纹鹿快速向前，根据镜中指示，目标已经离此地不远了。
在这半年的搜寻之中，大家纷纷脱离队伍越走越散，为的无非就是独享任务奖励。这次任务的奖励极为优厚，若是能够独享，足以让一个低级成员，瞬间成为宫中的风云人物。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好事居然会落在自己手里。
霍六脸上浮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再次加快了速度。
目标许久未动，正是天助我也。
翻过一道小丘，前边出现一条崎岖的小路。霍六正要纵鹿踏上路途，突然看到在前方的血se月光下，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在路上驰骋。
霍六仔细观察一下，不由得心中叫苦，虽然月se下看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样，但是对方跨下的那一头踏云菊纹鹿，却被霍六一眼就认了出来。
踏云菊纹鹿不是什么大路货，踏足大陆这么久以来，除了自己一队人之外，霍六还真是没见过多少外人骑过这种坐骑。对方骑着与自己一样的菊纹鹿，又走的与自己一样的方向，很明显，前边那位兄台是自己的同僚了。
想到到手的功劳要被别人抢走一半，霍六心中就满是不甘，提缰控鹿，再次提速追了上去。一半的功劳也是极为可观的，绝对不能放过。
经过十几分钟的追赶，霍六离对方只有数十米的距离了。对方很明显也发现了他，却并没有停了来等待的意思，依然速度恒定地向前赶路。
见者有份，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人难道还想着独吞任务奖励不成？
霍六正要开口将对方叫住，就见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光，将前方那人的形貌照得清晰分明，如刀一般的刻薄轮廓，如长枪一般的挺拔身形。
霍七！
霍六悚然而惊，立即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宫中有许多人是霍六不敢惹的，眼前的霍七就是一个。
论排名，霍七比霍六还要低一位，但是此人凶名赫赫，是宫中有名的杀神，而且平生喜欢虐杀，惨死在他手中的对手不计其数，可谓心狠手辣。
除了对宫外之人下手无情之外，他对宫内的同门也从不手软。三年前，此人在宫内大会中痛下杀手，将早已经认输的对手打成碎渣。此后，他被罚面壁一年，刚出来又与几个同门师兄弟大打出手，将其中两人打得修为尽失，不得不黯然退出了境修界，
除此之外，这混蛋是最早离队独行的人之一，是最坚决的吃独食者。
若是前边是其它的同僚，霍六早就冲上去见面分一半了，但是前边偏偏是霍七这混蛋。
霍六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真跑上前去抢功劳，肯定会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无情虐杀，他可不会管你什么同僚不同僚。对于霍七来说，能亮个灯jing告一下，就已经很顾念同门之情了。
诱人的奖励离自己半步之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采摘。
霍六无奈地叹气。
他站在小路中间，抬起头看着血se的弯月，只觉得那弯月让他心中一阵阵的气闷，有种情绪在体内躁动不安。
站了不到十分钟，从后路上又驰来了一骑，迅速赶了上来。
又是一匹踏云菊纹鹿。
鹿上的骑士是一个身形曼妙的少女，霍六看清了她的形貌，苦笑一声，转过头去不看她。
这个叫做凌十六的少女，曾经叫做徐四九，曾经是他的恋人，曾经跟他海誓山盟，曾经跟他温柔无限。只是，这一切都已成往事。
宫**有五姓，计凌霍徐陈，计氏是宫枢之姓，地位最为崇高，其次凌氏、其次霍氏、其次徐氏，再下则是陈氏，只是宫中奴仆，算不得人。
这五姓地位天差地别，待遇也是天差地别。
这少女原先姓徐，排行第四九，凭着姣好的面容与玲珑的xing子，向来喜欢混在霍氏之中，不久便与霍六苛合在一起。
与霍六好了不到半个，此女便将自己卖给了年近九旬的长老计修文，成为了那个白发老翁的床上玩物，这一桩人肉买卖的收益，便是凌十六这么一个尊崇的名字，
“霍六？”少女的目光落在了霍六的身上，露出一丝不满。
她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糯糯的，一直如此。
这好听的声音，曾经在白发老翁的床上娇*吟，优美娇俏的身形，也曾在床上被人蹂躏。
一枝梨花压海棠！
霍六想到此句，心酸得想要落泪。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血se弯月，一言不发。
凌十六轻哼一声，不理会昔ri的恋人，策鹿与霍六擦身而过，向着前路走去。
“霍七在前边。”听着即将远去的蹄声，霍六终究没有忍住开了口。
凌十六控缰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霍六，许久才道：“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吗？因为你太不知道上进。”少女说罢，骑着菊纹鹿，迅速走远。
“不知上进！”霍六脸上挤出来一丝难看的笑容。
他策鹿扬鞭，向着来路的方向发泄似地驰骋。跑了片刻，霍六突然勒住缰绳，立在小路中间，对着夜空嚎叫，眼泪无法抑止地溢眶而出，将这血se的弯月浸染得一片迷离。
停在路上嚎了片刻，霍六再次调转鹿头，向着少女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酸楚弥漫心头，有种自我堕落的悲凉。
循着这条小路驰了十几分钟，路线穿入一片荒野，行了二十多分钟，一片废墟出现在了眼前。这是戈林城外的一座古营，叫做形攻古营，当年驭形进攻戈林城的时候，曾在此扎营。
根据蹑影镜的指示，任务目标就在前边的废墟之中。
霍六下了菊纹鹿，将鹿藏好，步行向着废墟走去。
由于战争，眼前的废墟被打得千疮百孔，还有些残垣横竖其间，在血红的月se下，就像是一座破败的恶灵祭坛，祭奠着来自地狱的恶鬼。霍七和凌十六两人，应当就是进了这处废墟，却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像是被恶鬼吃掉的祭品。
他小心前行，绕着路线向着任务目标接近，随时注意隐蔽。
这样蹑手蹑脚地走了大约数分钟，便看到了一座八角形的石台，那石台似乎是用汉白玉砌成，在月光下泛着危险的光泽。
在石台上边有一个人，以奇怪的姿势坐在石台上边，后边倚着一根石柱。根据蹑影镜指示，凤纹月镯就在此人身上。但是霍六却发现有一些不妥，根据情报显示，凤纹月镯的佩戴者，也即此次任务的目标，是个天仙一般的妙龄少女，而眼前这人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那粗壮的身段明显显示此人是一个男子。
怎么回事呢？
霍六很机jing地停下了脚步，躲在一处土丘后边观察。
不多久，从西边走出来一个人，缓缓靠近石台，在石台下转了一圈，纵身一跃便上了石台。月se下，霍六勉强能够分辨出，那人正是霍七。只是霍七在此，那么凌十六又在哪里呢？莫非也跟自己一样躲在附近？
霍六向着四周观察了一遍，地形复杂的废墟中明暗斑驳，根本看不出凌十六藏身在哪里。
他转回头来看着石台上边，只见霍七正在台上绕着目标转圈，距离大约五步，片刻之后停在了目标身前，缓缓蹲下去。
一股寒意突然从后背渗入骨髓，让霍六几乎有些寒颤，他连忙转过头来，却见身后是一片光影斑驳的角落，仔细听，仔细看，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是错觉了。
霍六拍着胸口自我安慰，从石台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澎湃的灵力波动，如海chao一般扑来。霍六脸se大变，转头看时，就见石台上雷电肆虐，三五十条蓝的紫的明亮闪电，在石台上边扭曲纠结。
霍七就站在无数条闪电的中心，疯狂而怪异地扭曲着雄壮的身体，像是被一根根绚丽锁链锁住的地狱恶魔，拼命挣扎，企图挣脱。
霍六目瞪口呆地看着石台的方向，突然察觉颈脖一寒，紧接着眼前一黑，瞬间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