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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烟拇指和食指轻捻耳垂，半晌没说话。
如果小风说的都是真的，这场阴谋早在去年九月就开始策划实施，那她还有一件事不懂，为什么徐青萍要杀何万山？
她看向何可儿，“去年九月份的时候何万山有没有给家里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我想想……”何可儿陷入回忆，“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哥那时候好像在查一桩案子，很是忙碌，他在家信里说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眉目，事情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不想最后竟是这般结果……”
何万山被诬陷贪腐，何家百口人只幸存一个活口，何其惨烈！
案子……
傅南烟停下手，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
所有的事都变得明晰起来，她问小风：“这个月之内，青阳酒楼有没有略卖一个孩子，大约一两岁的样子？”
青阳酒楼这些年略卖的人口不计其数，但像一两岁这么小的却鲜少，所以小风印象很深。他重重点头，用手语比划，何可儿看完翻译。
“他说半个月前送来的，可是已经死了。”
傅南烟皱眉，“死了？”
“嗯，送过来的时候就发了高烧，再加上一路颠簸孩子身子骨弱，没熬过去。”
她合眸。
不知曹夫人听到这一噩耗将会是怎样的心情。
“姑娘，怎么了？”何可儿道：“这和我哥哥的案子也有什么关系吗？”
“因果报应，却牵连无辜婴儿为他们犯下的罪孽偿命。”傅南烟道：“徐青萍必死。”
“是你们必死！”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面相凶神恶煞，虎背熊腰的男人穿着县衙公服，手持弯刀，身后跟着一群捕快。
官官相护！
青阳城的知县果真是徐青萍那老贼的有狗！
“给我围住他们！”
黑衣捕头一声厉喝，就在他们冲过来的瞬间，傅南烟猛地站了起来掀翻桌子，对小风道：“带着何可儿跑！”
小风机灵，一把抓住何可儿的手跳窗而出，幸好是二楼，两人跳下去不会有危险，屋中便只剩下傅南烟和县衙的人，他们人多势众，将傅南烟团团围住，显得她身形格外娇小，仿佛一摧即残。
“你以为他们跳下去就没事了，我们的人早就把这里团团围住，你们就是瓮中之鳖，难逃生天！”
傅南烟冷冷瞥了他一眼，“所以呢，做别人的狗就让你这么愉悦兴奋吗？”
“嘴巴厉害的！”捕头道：“都这样了还敢挑衅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她却是不屑一笑，“凭你也想杀我，再修炼八百年吧。”
“你……！”
啪，啪，啪。
伴随着有序的掌声，有人踏着步子缓缓走来，如蜗行牛步，傅南烟静静等着，果然看见了徐青萍那张老气横秋却阴险狡诈的脸。
“傅小姑娘这是算准了老朽不能杀你，才如此泰然自若，处事不惊，对吧？”
他眯眼笑，让人看不出他老眼中的情绪，如一摊混沌隐晦莫测。捕头见了他忙给他让出位置，傅南烟道：“既然左相清楚，又何必再问呢？”
他盯着傅南烟好半晌。
“你与你娘
真是天壤之别。”
“不瞒丞相大人，这句话已是我听过的第三遍了，每遍都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我仔细想来，深觉有趣。”
“如何有趣？”
她道：“好像各个都很了解我娘，又很了解我的样子。敢问大人，你和我娘很熟吗？”
徐青萍冷哼声：“无知小儿，你可知为何你还活着，若非看在锦乐的面子上，你早就死在这乱刀之下碎尸万段了！竟敢问我与她熟不熟，你来回答我，熟还是不熟？”
傅南烟又道：“既然你与我娘深情厚谊，那她坠落城墙死于非命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丞相来为她哭丧呢？”
他面容一僵，随之倏地笑出了声。
“我看着你娘长大的，她小时候和我很亲，我们家院里有片桃林，她就总跑来我家偷桃子吃，每次都被我抓了个正着，然后扒着我的胳膊撒娇，那段时光多好呀，如果世上有使时光停留的秘法，我真希望你娘永远也不要长大，无忧无虑的……”
“做你织就的恶心梦境里没有灵魂也没有思想的布偶？”傅南烟不屑的轻笑，“那是挺好的，表面上看起来承欢膝下，名利双收，我要是你也死而无怨了。”
她话锋一转，“——谁让她爱上了四爷呢？”
徐青萍很是惊讶，“你都知道？”
“大概吧，听的多了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徐大人是个精明的人，但总不能把人人都当傻子不是？”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你可不是。”徐青萍道：“若不是你非要与我作对，我赠你一番前程似锦又如何？你有能力有资本，难道就不想翻身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楚第一女官？”
他非常欣赏傅南烟。
这个女子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仍能做到波澜不惊，成就大事的人才有这般稳重的心性，万中无一。
“听起来很诱人。”
“你觉得我做不到吗？”
“不，你是一国舅爷，两代老臣，权倾朝野，没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傅南烟道：“但你忘了一件事，纵使我有能力也有资本，可我，没有野心啊。”
徐青萍灰白的眉毛皱起，“那你为什么非要掺和到何万山的案子来？”
她嗤笑。
忽然雷鸣大作，乌云密布，天上下起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啪啪作响。
她指着头顶，“你听，老天在哭。”
“啊——！”
外面传来凄惨的叫声，一行殷红的鲜血飞溅到窗上，流下一条诡异的血道！
“怎么回事？！”
捕头先冲了出去，接着传来了刀兵相向的激烈碰撞声，不足三下，捕头便被人踹出了三尺外，滚落到狭小的房中。只见他左臂空空如也，血流如注，竟是被人齐根砍断！
徐青萍一吓，到底是见过场面的，还能一动不动。
他对傅南烟道：“你故意引我说你娘的事，就是为了等帮手？你怎么笃定他一定会来救你！？”
青白锦绣云纹罗袍垂落靴上脚踝处，碧水剑沁着圆滚滚的血珠一路划到门前。
傅南烟望着，倏地一笑。
“丞相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
“举头三尺有神明。”
而我的神明，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