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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宗主(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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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童年幼,说话都带着粘滞的尾音,像是唤了个叠字,听得归墟会心一笑。

佛道二者不分年纪大小,只按入门先后,所以年幼的小师叔、年长的老师侄都随处可见。然则,依旧多为稚子早慧才能与二者结缘,否则没等悟道那刻,便已寿终正寝,传承必然无以为继。

归墟入门时究竟几岁早已记不清了,恐怕只会比那小道童年幼,刚开始喊“师父”的时候还经常不小心咬到自己的下嘴皮,可疼得他想忘都忘不了。

道门归属宗学后,门中的主事者——掌门的确已经不叫做掌门,而改称宗主。小道童聪颖,此前虽然未曾见过,只是听他师父提起,却记住了这位头顶“玉简”的宗主。

归墟宗主暗自莞尔完,竟然十分不讲究的把剑和拂尘往后脖领一插,几个纵身就到了泉边,弯腰拿起小道童丢下的小木桶,顺手就把水给汲了。

他单手提着盛满泉水的小水桶,步履轻快的往那茅草屋走。

到了门口,他连门都不敲,便直接推开茅草屋的门。

茅草屋不大,三张矮塌、三个蒲团以及三张矮几,连厅堂与卧房都区分不出,一眼就能扫遍。东西全都是一式三份,应当住着三个人。

显眼的位置站着一位身量并不文弱的男子,他五官略带冷凝,看起来比归墟略长些年纪,大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粗布道袍,未持拂尘与长剑,以及……像大壁虎一样挂在他腿上的小道童。

小道童十分戒备地盯着归墟,甚至还冲他龇了牙。

“归尘师侄,你这小徒弟是怎么了?”归墟好笑地看着那小道童。

道号是悟道时得祖师所赐,归尘在师门的辈分上低了归墟一辈,悟道的年纪却与归墟相差无几,因而也同属于归字辈。

“他怕你。”归尘简洁的声音跟他的五官不同,没有冷凝,只有无奈。

“我有什么好怕的?”归墟十分无辜的反问。

道门隐世至今数十载,表面上已经不如以往那般风光,其实究竟如何,恐怕只有道门中人才知晓。

长寿、聪颖、武学、道术——这四样东西被“隐世”两个大字压制至今,让多少惊采绝艳的道门中人只能隐居在方外之地,说道门完全没有不满,任谁也不会相信。只是道门中人忌惮于牵扯世俗因果而陨道,也忌惮于归墟宗主,再加上道门祖师与诏天帝归属宗学之约,自然在明面只能表露出一付甘之如饴的模样。

在归墟看来,“它”就像是一只藏在暗中的怪物,只有符合胃口的猎物出现时才会忽然暴起,精准的咬向猎物的咽喉,这并非归墟所愿。

作为压制这些聪颖“怪物”的归墟宗主,其天赋与手段自然不可与寻常道士同日而语,以至于道宗内除开祖师,都对归墟称不上了解。

当年道宗接到寒家以传承为饵的入世之请,归墟就到祖师面前自请前来。寒家为此番“劳师动众”大为惊愕,以为道门还愿照拂寒家,可等到归墟真的出现后,才知道他把“置身事外”四个大字用得炉火纯青。那归墟当初会主动请缨入世的真正理由,就十分耐人寻味了。道宗祖师当初会答应让归墟来,便是考虑到宗里目前只有归墟这般道心稳固之人,才适合入世而不会被大世所吞没。

万物寻道,天亦寻道。

道门这些所谓“吾辈寻道之人”,说到底走的都是“有情”却“无心”之道,他们真正追逐的东西便是那些高悬的道则,否则就会为世俗所惑,即是“有情有心”,会牵连“因果”,导致陨落。

归墟在那一堆心怀鬼胎的寒家人里混得如鱼得水,乍看已经算是道门入世站在了寒家一边,其实但凡寒家来找他出马,他都会想办法开溜,甚至还有暇余带寒初珞下下棋、处理一些宗内之事,把因果撇得十分干净。

“宗主心知肚明。”归尘的小徒弟毕竟还是孩童,心地纯粹,他不想当着小徒弟的面与归墟多言道宗如何,唯恐误其道心,先对徒弟交代道:“你去沏壶茶来,然后去练昨日教你的武课,为师与宗主有事相商。”

练武自是不会在屋中。

“是,师父。”小道童应完又忐忑地瞄了一眼归墟。

归墟看那孩子瑟缩的模样,也就失了继续逗弄的心思,直接把水桶递给那个怯怯地小道童。

小道童拎着桶赶紧烧了水、沏了茶,便飞快撒丫子开了溜,生怕被归墟宗主这个“大魔头”给一口吃了。

归墟好笑地看着那孩子跑远,顺手阖上破木门,取下后脖领上的拂尘与剑。

归墟其实知道那孩子怕自己的理由。

他这宗主平常做的事若是真的给这小道童知晓,恐怕还真会被当做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他与其害怕我不如忌惮他的偏心师父。”归墟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归尘没听清。

“没什么。”归墟笑,“归尘师侄不请我坐下?”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归尘自然只能取来两个蒲团摆好,道:“宗主请坐。”

归墟一撩衣摆,就这么不讲究的盘腿坐在了矮几边。

桌上的茶水是不讲究的陈茶,让近年来享惯寒家奢华生活的归墟喝得简直苦不堪言。

“这真是由奢入俭难啊。”他感慨着谢过了归尘好意续的第二杯。

归尘好清修,说简单点就是苦修。只要坚持,定能大成。归墟则不同,他修的是大隐之道,吃喝用度一贯不兴节俭,只是心境稳系于方外,也就无尘事能惑其心,故而道心稳固。

简而言之,归墟的道是彻头彻尾的飘渺之道,关键是看修道者有无那颗稳固的恒心,因而在归墟看来,归尘过的日子很苦,用这种“饿其体肤”的形式来修道太对不起自己。

反之,在归尘看来,归墟那条路根本没有形态可以抓拿,着实太过难走。

而就眼下看来,二者的修为几乎不相伯仲,也就难分高低。

“宗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归尘问。

“世俗多姿多彩,难免迷人双眼,我辈虽在方外修道,却被禁锢在这凡俗躯壳之中,想要正身,着实不易,尤其是那些方拜入道门的孩子。”归墟边整理方才被拂尘和剑弄乱的衣襟,边问归尘,“归尘师侄以为如何?”

归尘不想跟他绕弯子:“请宗主明示。”

“你徒弟。”归墟意欲委婉,奈何归尘装傻,只得直言,“我所指的不是你那牙都没长齐的小徒弟,而是你那位天赋异禀的大徒弟。”

归尘闻声哑然。

“当初师侄说我捕风捉影,现在可还是空穴来风?”归墟出尘的模样与谦和的笑容着实找不到半分可怕之处,归尘却在触及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时,结实地打了个寒噤。

在一些人面前撒谎毫无意义,归墟便是这种人,归尘只得直言不讳。

“宗主未卜先知,我未曾料到……”

“这种虚话就不必说了。”归墟不跟他客套,“我只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归墟与归尘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十年,后者少年悟道,十年后的如今却已不再年少,看起来甚至比归墟还要老十岁。

“师侄可有发现自己老了一些?”

归墟一语把归尘外表已见衰老、有陨道之忧的隐患道破。

归尘就算心有不甘,也无法否认事实,只得默不作声。

“祖师说过,与天命授予者——天帝有约在先,必当遵循,否则便是忤逆天道。我宗既然允诺过诏天帝不悟道者不可入世,亦不能习道术,便应当做到。”

“宗主教训的是。”归尘面带愧意。

“归尘师侄也算我辈之中的天纵奇才,这些简单的道理难道会想不明白?”归墟说到此处一顿,故作纳闷道,“当初我劝你别太宠自己座下首徒,即便天资再高,悟道之前也不可传授道术,否则若他因故入世,便会产生因果,继而牵连师门……”

“怪只怪我当初看他天资颇高,想他悟道只是早晚之事,经不住他哀求就一时心软。”归尘亦是悔不当初,“此乃我之过失。”

归墟继续笑道:“既然知道是自己之过,后来又为何舍不得将他除去?”

“我……”任谁对自己座下资质颇高的首徒都会有几分偏宠,归墟这话问得十分不近人情,归尘却张口结舌,无从辩驳。

半晌归尘才道:“宗主教训的没错。”

归尘此人的确天纵之资,归墟二十四悟道,在道门中算是数百年才出一位的奇才,而归尘不过十八就已悟道,若非心性过于慈善优柔,恐怕能比归墟走得更远,而不是被那“首徒”累得有陨道之忧。

“当初我宗不忍那些不容于世的术法就此失传,这才尽数收归旗下。既是海纳百川,亦在压制。”归墟继续道,“归尘师侄既然在弟子悟道前就怜其天赋传授,就该想到他入世后会带来斩不断的因果。”

“师父”二字,既教又导,岂止是一个称呼?归尘的徒弟走上歧途,因果自然牵扯到他这个传授术法的师父头上。

“而后你还苟且在此地不报,是以为我不会将始末与你联系到一起,还是以为你那首徒总有一天会自己幡然醒悟、自请回道宗领罚?”归墟质问。

“我……”归尘登时再也说不出任何辩白,垂目作揖道,“事到如今,因果已成,那逆徒自然由我亲自前去料理,而后我也会自行了断,定不会祸及宗门。”

归尘长叹一声:“只是我那小徒弟不过五岁,能否托付给宗主,带回……”

“我到想说‘如此甚好’,可惜为时已晚。”归墟并无三言两语把同门逼到绝境的不安,打断归尘道,“否则我也不必出山了。”

归尘豁然抬起头,眼神带着藏不住地慌乱。

“宗主的意思是,因果已经牵连到我宗,即便我和他都死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归墟颔首:“大势就像是这茶水。”

他手指轻轻一拨面前的茶杯,将陈茶打翻在矮几上,溢得到处都是。

“大势是谁也无法力挽狂澜的水患。”

归墟说:“‘御魂之术’从根本上掌握了人的生杀大权,本就不是我等能彻底驾驭的术法,你还将它传授给一个尚未悟道又看不清大势的小孩,如今因果牵扯到我宗,势必在世间掀起你我都无法阻止的血雨腥风。”

……

“白景大人。”

随军文书恭敬的声音与空中玄黑的身影一起迎向虞宫羽山道晨曦。

就连飞鸟翱翔久了,也需要降落到枝头栖息,白景睚忻却昼夜不分的悬在那里,他每次开口都意味深长,却鲜少回答凡人的提问,仿佛永远不会下顾,也永远不会落下,让人不禁恐惧。

“羽山道已通。”

文书大着胆子禀告完便退下了。

从空中看去,这条封闭了四年之久的山道里,依旧有绵延十里的冰封桃花。

艳丽的粉色与冰霜被朝霞一燃,火把似的灼红了山道两侧的峰峦。

付寻松从合隘关赶到王城援护湛天谣出城追击叛军之后,便一直镇守在王城,数日前他收到王令后,又即刻启程离开王城赶来羽山。

他从南线赶往王城本就走得很急,根本没有带多少兵马,急行军又走散了一些,除开留在王城驻守的那一部分,真正带过来的南线大军不过只有几万。

面对蜀地与叛军的合兵,居忠及付寻松等人必须倾尽一切,去赌白景睚忻口中那一线生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虞宫众人即将出征之时,不禁回望这条曾经的、唯一一条通往虞宫之外的山道,看它被朝霞笼罩的绝美模样。

面对这般美丽的胜负决战之地,无论是曾经在此驻守多年的居忠与文书,还是一贯沉着的付寻松,都不禁为这条灼红的山道怔忪了许久,直到他们的双目被那华光闪得有些刺痛,这才阖上眼转开脸。

付寻松与居忠再睁开眼时,已经整齐地合拳并单膝跪于湛天谣面前。

双伐二将齐声道:“请吾王下令。”

“恰逢虞宫危难之时,承蒙二位不弃湛氏,该是我向二位行礼才是。”

湛天谣两手各扶起了双伐二将,道:

“预祝二位旗开得胜。”

“同祝吾王。”双伐齐声道。

话音落定,三人分头上马,各自领兵出发。

此时,虞宫一方,兵力共计十万,兵分三路行军。蜀地、叛军合纵九十万余,兵分两路行军。

这场即将展开的、持续十数日的战役,将囊括诸多以少胜多的奇谋与瞬息万变的精彩战局,被后世称为:逆羽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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