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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两军(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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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江春城有所起色的攻防战,虞宫南战线葬河河道天险之战却显得不太尽如人意。

往常的南线一半是在打水战,一半是在打山崖攻防战,对擅用箭塔与弓/弩的付寻松来说便是游刃有余,几乎等同于居高临下的“猎人”在射半山腰的一只“兔子”。

现在姚说易出了奇兵,能快速攀上悬崖峭壁不说,还带了专门针对箭塔的钩阵、厚盾阵以及矛阵,每一个都是在遏制弓的远程攻击力并且能迅速破坏箭塔的底层结构。

若是箭塔底部都塌光了,弓/弩兵就会失去“制高点”和“远程”两个优势,“猎人”也就会被“兔子”群攻而死。

付寻松根本不敢想自己手下去近身肉搏会是何种情形,因为就连他自己的弱点也是近身战。

姚说易送了几支厚盾阵上前,虽然付出的代价不小,到底是用堆积如山的蜀地州兵的尸体挡住了巨塔中央射出的巨箭矢,并就着后排的盾阵,连尸体带土地一起往中央的巨大塔楼——付寻松所在推进。

土地被厚盾强行推走,像是被犁削掉了一层皮。

随着推进,逐渐成了一个小土坡,更有效的挡住了巨箭矢的攻击。

巨箭虽然杀伤力和射程都不俗,却因为发射用的弩太过巨大不便精调,当敌人近到一定的距离,就不容易确保其精准度,只能改换中箭矢。

“换箭!”

“放——!”

“后盾加紧向中央前推。”

“拆!”

巨塔上付寻松的命令与龟缩在数层盾牌后面的姚说易的声音相互交替,前者若不用巨箭就攻不破厚盾,后者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与土的掩护下,连巨箭都不怕了,这看似僵持的局势也从这一刻开始倾斜向姚说易。

随着蜀地推进到离巨箭塔更近的位置并射出了那些装在弩上的长钩,姚说易难免露出了志在必得狐狸笑。

“放!”

随着他一声令,无数铁钩射向了巨塔。

巨塔登时底层登时一片慌乱……

不!

巨塔根本毫发无伤!

那巨塔不知是怎样的铜皮铁骨,构造得十分讲究,寻常铁钩根本无法洞穿塔壁,只能在外面留了一排凹痕。

可其他的小塔终归没这么牢固的构造,遭遇蜀地盾阵与钩阵齐出的攻击,当被拆得七零八落。

“是佯攻!”

虚虚实实,乃是最常见的兵法。

姚说易开始攻小塔而被巨塔盯住,而后便佯装攻巨塔,直到这一轮攻防结束后,付寻松这时候才意识到方才姚说易方才掉准矛头攻击巨塔竟是佯攻。

小塔一时死伤严重,点点光辉连城的珠串般的线条也因此断做几节。

“各分塔听我的命令,换小箭,转向,瞄准——”

付寻松的应对不可谓不及时。

姚说易既然锲而不舍的攻伐过那么多次虞宫,自然是很熟悉付寻松的战法,登时就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撤——毁完塔下层部分就撤——快!”

这是比拼谁快谁慢的刹那,蜀地那边一波急令下来,虞宫这方的飞箭已经射出。

在速度上,两方几乎是势均力敌。

蜀地撤得极快,虞宫调整过角度的箭矢几乎没能碰到蜀地兵,反而尽数钉进了被拆去外壳的小塔里,让那些蜀地兵还来不及攻击的虞宫兵全部葬身在了自己人的箭矢下。

“好!”

姚说易大悦抚掌,眯着的眸子撑开一线,露出精光。

“继续佯攻巨塔,其他盾阵就着突破口绕后,尽快把他们围住,拿下付寻松的项上人头。”

姚说易与自己带着的三种特殊兵阵不停向前推进,拿下了一座又一座小塔,把付寻松所在的巨塔彻底孤立,如此就跟围攻一座城池一样,只要解决了周边的护卫,简直不废吹灰之力。

付寻松这方因为箭矢尽数射中了自己人,也是一阵慌张,付寻松直追加了数道命令才安抚下来,恢复了箭矢的准头。

姚说易既然有备而来,付寻松自然要去消息给居忠与王城,只是他没料到虞宫王城和江春城的情况更加惨烈,或者说,他其实考虑到了这一点,并没有指望跟自己八字不合的居忠会带援军来帮他,只是希望居忠能及时脱困,赶回去保王城。

面对姚说易这样的敌人,付寻松也不得不亮出自己手里的底牌。

“开——塔阵!”

奇怪的敲击声在虞宫南线扩散开来,通过小塔一个个传递向远处。

越过无数小塔,终于有一道不同的声音,那是又一座巨塔传出来的仿若钟鸣般的悠长而隆重的敲击声。接着,是下一座巨塔也传出了同样的声音。

原来这虞宫南线,每隔三十里便有一座与付寻松所在的同样的巨塔,所有的巨塔在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都默契的用那特殊的敲击声连成了一线。

“战车,战马——准备!”

付寻松说话间已经下到了巨塔底部,他的面前是一列列排列开的战马与战车,他的侧面则是扇紧闭的门扉。

近战的确是付寻松与南线的弱点,可弱点不会永远都是弱点。

这巨塔之所以修建得如此巨大,便是为了藏住里面“乾坤”,为了应对正面的短兵相接。

巨大的塔门边站着两排巨汉,他们有寻常人大腿粗的胳膊正压在一个个机关轮轴上,随时准备用力推动,而机关正连在那巨大的门扉之上。

“弓兵上车,弩兵上马——准备!”

付寻松第二道令之后紧接着就是第三道令。

“听我号令,开——”

“门”字尚未出口,巨塔顶端传来传令兵的疾呼。

“报——右将军送来紧急军情!有两层加封,要求左将军亲自拆封!”

那豪猪脑子能有什么急事?付寻松本来就不指望居忠能回消息,没想到他不止回了,还回了要求他亲自拆封的信。

这种两层加封的东西一般是各郡中、左、右三军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用的军情往来方式,通常都是十万火急下送出的,不带密语也不需要转译,只是如果胡乱拆第一层封,第二层里的信就会被里面装小机关焚毁。

付寻松不悦地收回了自己高高扬起的手,传令兵则顺着从塔顶一根绳索滑下,来到他面前双手递上加急文书。

相比居忠那样二话不说就不听不看的冲动性格,付寻松一贯知道轻重缓急,军情当前自然还是小心的拆开来看了。

纸上的字不多,但是每一行都让他拧紧了一分眉头,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已经黑得让旁人大气都不敢出。

“付将军,我们还开门吗?”旁边的亲卫小声提醒。

付寻松看着整肃有致、随时准备出击的战车战马,还有上面载着的一众弓/弩兵,心情十分复杂地一颔首。

“一会儿恐怕要委屈诸位了。”

付寻松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接着朗声道:

“下令各塔,是时候让蜀地那群山猴子大开眼界了!”

“是!”

“开门!”

付寻松手里捏着纸条上露出的角上有一个“败”字。

伪诏天二十二年的春天,整个虞宫郡土都笼罩在滂沱大雨中,虞宫王城也被叛军八成的兵力围得密不透风。

长/枪破开大雨,一个名叫沈煞的人一击贯穿三个人的胸口。

他利落地抽回枪尖,双眼则盯着虞宫州兵胸口流出的血与碎肉,看着它们混着雨水泉涌似的落到泥地上,终于满足地覆手回枪,半转过身,再度探出了手中的长/枪,同样再结果了一人。

虞宫口中的那些叛军——叛军口中自称的义军,的确是一群未经操演寇匪。

开始他们只是为了在虫灾里从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手中寻一条活路,后来是想给王城那些高高在上的王臣与王族看一看,他们抱在一起也是有倾覆这片千年不落传说的巨大力量。

数年的时间,让很多人习惯了杀人,习惯以战养战,习惯了烧杀抢掠,也习惯了不劳而获,几乎没有人还记得当初是为了家眷亲朋吃一口饱饭才拿起刀兵。他们原本只拿过锄头与镰刀,至多不过是猎弓与杀猪宰羊匕首罢了,他们都不是战场上真正能够以一敌百的兵将,既容易被这血腥腐化,也容易被富贵蒙住双眼。

现在,义军的头领,竟然还盯着近在咫尺的王座,做起了称王的美梦。

这群义军的眼中,这个名叫沈煞的人,用的是寻常百姓接触不到长/枪枪法,乍看的确不怎么打眼,却多次被困于阵中依旧能只身脱困,是相当精湛的枪法。

可他这个人,却跟其他义军不一样,数年间从未见他有杀人之外的嗜好。

他不爱美酒,不爱美人,不爱钱财,更不稀罕权势,混迹于义军将近四年,依旧只是一介步卒。但凡只要与他那双眼睛对视,无论敌友都会被眼底的浓烈恨意震慑。

天黑的时候,他憎恨夜晚,没有太阳的时候,他憎恨阴天,憎恨雨雪……他憎恨所有一切会遮住苍穹上那轮烈日存在,恨不得亲手将它们撕碎,他就像他的名字那样,唯有别人胸口被他手中长/枪扎出的血窟窿能让他看得恢复几许平静。

唯有杀戮能让他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也很短暂,无论他杀了多少人,都只有短暂极致的安宁,尤其是这般大雨滂沱的时候,他站在虞宫王城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人是强,可他的性情也太过古怪,因而在这群义军里被人又爱又憎。

沈煞抬头看见那仿若乌云密布的落雨高天,随着雨势几个昼夜的连降,围住王城护城河上的火油逐渐被冲淡,那些火光也暗淡下来,让雨夜里的一切都渺无生机,他的眼睛也就愈发充满憎恨。

沈煞一度被“义军”中看他不顺眼的“将军”派到攻打王城的最前线,希望他能被虞宫州兵干掉,结果他却成了第一个攀上王城顶的活人,在城墙上凭借着自己手里的长/枪,一路势如破竹,打开了王城的一个破口,让一批又一批的义军攀上城墙。

既然一面城墙破了,其他都只是迟早的事,这只义军之中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出现新的虞宫王,胜利在即……不。

义军将军不想让沈煞独享这破城的军功,立马将他从城头上换了下来,可想而知,那城头没过半刻又被虞宫给夺了回去。

义军将军脑中的称王美梦正在大做特做,自然不能让它只是个梦,当即再度把沈煞派去攻城,而沈煞的确不负众望,攀上城头后以手中的长/枪开出一条血路。

“啊——!”

凄厉的惨叫划开雨雾,此起彼伏的穿过众人耳膜。

大家都在嘶吼,大家都在厮杀,随时有人受伤,有人死去,根本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惨叫。

方才跟在沈煞身后迫不及待攀上城墙的义军,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高空落下的飞箭给戳了个对穿。

沈煞挥动手中的精铁长/枪,拨开朝着自己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一把提起旁边同伴的尸体,用它挡了一轮箭雨,这才扑进了尸体堆下,堪堪在那漫天的箭雨中保全了自己。

趁着空中箭矢攻击的间歇,他从尸体的缝隙里窥了一眼盘旋在自己的头上的敌人。

那是化身黑云的战雉群,比暗夜下的雨幕更加漆黑。

沈煞咬牙切齿地盯着翱翔在空中战雉队,眼底满是露骨的憎恨。

“是天帝兵!”

不知是哪个愚蠢的义军惊呼了一声,义军们当即成了没头苍蝇,纷纷抢着离开墙头,不少人根本来不及走梯子,直接纵身跳进了城墙下滚烫的护城河中,被活活烫死在里面。

“别慌!都别慌!”

四周惨叫声登时更甚,沈煞喊了几声,根本没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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