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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格，两格，三格，四格，五格，好了，没台阶了，继续走吧。”
贺兰摧抱着纸箱看不见路，小陶就在旁边当他的“拐杖”，午夜时分，背后是一片漆黑的商场，面前是点缀着零星路灯，看不见尽头的人行道，偶尔有车疾驰而过，小陶方能借光看清男人的侧颜。
贺兰摧走着走着，突然有感而发：“今天真开心！”
说完还自得其乐哼起了圣诞快乐歌，哼得荒腔走板：“金钩杯金钩杯金钩哦大喂~”
“Oh what funisridea one horse open sleigh, hey”
小陶满脸笑意地接上。
他天生一副好嗓子，声如珠玉，琳琅作响。
贺兰摧不唱了，腾出一只手挠头，傻笑：“你声音真好听。”
“今天我也很开心。”夜色掩护下，小陶放心地抬起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降温。
“喔？因为机智的我给你赢回来一台暖气吗？”贺兰摧自恋得要命。
“才不是！”小陶故意重重地说，挫他的锐气。
贺兰摧：“那是什么？”
小陶欲言又止：“故事有点长，你还扛着暖气，我们改天再说？”
“你撩开袖子看看哥手臂上的肌肉，别说扛一台暖气，扛你都跟玩儿似的。”贺兰摧夸下海口。
这番话让小陶听来就是另一番滋味了，拗不过贺兰摧，只好打开话匣子：“小时候，我妈说，圣诞老人是编出来骗人的，我说是真的，她骂我傻。”
近两年随着淘宝崛起，每个节日似乎都能被过成购物节加情人节，年长者吐槽世风日下，殊不知这种招数早在十几年前就有，陶然把这一手玩得炉火纯青，逢年过节，向熟客撒娇卖萌讨要礼物，大过节的，这群人会格外宽容一些，也愿意买东西犒赏陶然，陶然每次都能赚个盆满钵满，中国节不够用了，就把洋节也算上，因此小陶耳濡目染，知道了一大堆洋节的名称，去学校给小伙伴科普，还颇有面子。
小陶幼时最喜欢圣诞节，缠着陶然问：“妈妈妈妈，世界上真有圣诞老人吗？”
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空调喷出三十度的浑浊热气，与烟味难舍难分纠缠在一起，出租屋里一片白蒙蒙的，温暖又浑浊，头戴圣诞帽，下/身一丝不挂的陶然坐在床上点钞票，抬眸扫了一眼小陶，咧开红唇嘲笑他蠢：“什么狗屁圣诞老人，他就是个晚上爬烟囱进别人家的老变态。”
小陶沮丧地垂下头，陶然提高了声音：“对于你老娘我而言嘛，周叔叔，李叔叔，王叔叔，还有那个黄头发的洋人叔叔，他们才是圣诞老人，懂不懂？”
小陶的脑袋越垂越低，陶然笑了一声，抓起一把钞票点得飞快，在哗哗响声里说：“这说不定啊，头一个过什么狗屁圣诞的也是我同行呢，不错不错，臭男人今年比去年大方，儿子走，妈妈带你吃肯德基去...”
陶然赤着脚走到门口，踩上一双高跟鞋，取下外套披在身上，见小陶还没跟上来，翻了个白眼：“请你吃饭，你倒给老娘看脸色，什么意思？”
一直不语的小陶跳起来，红着眼眶，声嘶力竭地喊：“圣诞老人是真的！”
陶然拧着眉头冷哼一声，脱下高跟鞋，反手向他掷了出去。
“没砸到头，砸到手臂，流了很多血。”小陶捋起袖子给贺兰摧看，“就在这里，我长大以后，用文身遮掉了疤痕。”
文身是一支竹笛的图案，颜料里混着彩墨，经年未曾褪色。
贺兰摧偏头看了一眼便说：“噢，是尺八。”
小陶眼睛一亮：“你居然认识？”
七孔一尺八，牙雕明暗流。确是尺八无误。这幅文身经常被误认为笛子或箫，像这样一眼认出的，贺兰摧是第一个。
“巧了，我不但认识，还吹得特别好呢。”贺兰摧腾出一只手，自恋地摸摸头发。
贺兰逸曾为贺兰摧延请一位来自日本的尺八名家，教他吹奏这种乐器，尺八最早是虚无宗和尚的法器，音色空灵，禅意缥缈，贺兰逸煞费苦心想把贺兰摧培养成小道士，可惜事与愿违，小时候，贺兰摧打心眼痛恨那个山羊胡，眯眯眼，穿和服的日本老头，别的男孩童年都是打弹珠玩赛车，只有他天天被拘在家里，跪在蒲团上对着一根竹子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