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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明睿和孟然合不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当他离开的第一天，没人在担心什么，况且结案要处理很多事，也没人有精力关注。
当他离开的第三天，这种奇怪的平和与寂静开始让他们感到别扭，方陌忍不住在午饭时八卦起他俩因为什么闹矛盾，孟然只是一声不吭地当做没听见。
当他离开的一周后，关于上个案子的所有工作终于彻底结束的时候，仿佛任明睿在等待这个恰当的时机，一张从局长办公室批出来的辞职通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孟然的桌上。
同时在当天下午，刑侦队收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快递包裹，每一件上都写不同的名字。安景川得到了一个便携式蓝牙音箱，方陌的是一箱参茶，刘晓宇是没钱买的一套热款运动衫，纪瑾与郑绮一人一套护肤品，杨渊博想不到会收到一台电子阅读器。放在每个箱子里的，还有一封手写卡片，工整大气的字体是他亲笔的饯别辞。
没人感到开心，毕竟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郑绮甚至气得冲来就把孟然骂了一顿。
“哟，箱子这么大，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你是不是高兴地不得了了？”她拿起来桌上的通知书看一眼，更是火冒三丈地把纸揉成一团甩到墙上，“姓孟的，你把我的小狼崽子弄哪去了！”
孟然的双眼不在同一个焦点，手放在箱子顶部，好像没听到郑绮吼什么，只是发自己的呆。
“因为什么事？就因为他教训了一顿那些禽兽？这不是没出大事么，影响你什么啦！？”
“……”孟然一动没动。
“不说话是吧，老娘也不干了。你把他给我哄回来之前，有事找姓杨的王八蛋去。我看你俩倒是挺配！”郑绮的白大褂在身后飘舞，她愤愤而去，关门的力度把墙震动发颤。那些敢怒不敢言的队友们见她替任明睿出了气，都默默冲女侠竖起了大拇指。
好奇怪，其实这间办公室蛮隔音，可孟然却好像听得见他们在屋外谈论的细碎抱怨。房间里空调吹着低温的冷风，有东西能排上用场了。他缓慢地再次打开收到的箱子，看着里面他的衣物，挑了一件薄外套穿在身上。
没有卡片，没有来信，连再骂他的电话或者短讯也没收到过。日子在平稳地进行，不曾有激烈起伏的争吵，直到一个箱子出现，无声地终结了往昔。
有冬天的大衣，夏天的衬衫，还有他那套常服，都整整齐齐叠放在里面，衣角尖得扎人。就像是用机器叠的。孟然不由得会想，任明睿在整理这些东西时是怎样的冷静，如何理智地处分了他们的关系。直到此刻，他才从自欺欺人的梦里醒过来，这再也不是任明睿的闹别扭耍脾气，他失而复得的人，是决定要离开了。
之后没有了他的日子，刑侦队的工作恢复成了曾经的状态，而感受过任明睿带来的欢乐，谁还能忍受这样每天枯燥乏味的值班。孟然因此受到了许多白眼，他们甚至把任明睿送来的礼物堆在队长办公室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向他们不通人情的领导示威。
有一件事，任明睿说对了，他确实是个胆小鬼。孟然夜夜失眠，直到开始吃安眠药，他再没有心思做家务，每天不是差使孟承叫外卖便是煮泡面，而怕自己受到牵连的孟承，一个抱怨不敢说地承担起了洗衣擦地的工作。即便日子过成了这个德行，即便他知道自己去魂图便能见到任明睿，孟然还是在做鸵鸟，把头扎在土里，害怕从对方嘴里听到伤人的话。
就这样，浑浑噩噩又压抑的日子蹉跎了大半个月，直到一天下班时分，孟然收到了母亲的短讯，内容是一个相亲对象的介绍。他很快回了拒绝的话，却不想接下来的一周，宁尔每天都在用各种漂亮优秀的女孩轰炸他的手机。
情况越来越严重，这太反常了。他妈确实总在逼他谈恋爱结婚，不过从没有如此频繁地来骚扰他，几乎到了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来一条消息的地步。孟然没心思想这些，他知道自己即便去赴约，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对女方强颜欢笑劝走她们，到时候一旦不耐烦发脾气，反而给宁尔丢了人。
没什么好的处理办法，孟然想也是很久没见妈妈了，最近又无所事事，他索性挑一天下午翘班去店里找她。
心想宁尔被他反复拒绝，会很生气，孟然路上买了一块巧克力蛋糕赔罪，约定的时间来到商场，他果真见她面色阴沉地坐在窗边。
“妈，我给你买了一块蛋糕。”孟然强迫自己赔笑，把蛋糕打开，叉子小心地竖在旁边。
“少来这套。”宁尔把东西推到他面前，瞪他一眼：“四十多个女孩，你就一个也看不上？”
孟然低头摆弄叉子：“我工作忙，不想谈恋爱。”
“少来！”宁尔吼道：“我早和景川打听了，你们最近闲得快残废了！”
他妈开始发火，他是怎么找借口也劝不住的。孟然有些心烦，自己挖下一大块蛋糕吃，泄气一般地说：“妈，我不是故意跟你反着来。这事儿你别操心了。”
“你的终身大事亲妈还不能操心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孟然回得很快，声音平淡。他在等宁尔打听女朋友是谁家的姑娘，或者干脆不信发更大的脾气，不过他等了半晌，对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抬起眼睛，宁尔正抱紧着双臂，脸扭到一边，在看走廊里逛街的行人，肩膀微微地发抖。
他眨了眨眼睛：“妈？”
“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宁尔吸了下鼻子，强忍着镇定道：“你也不小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妈能让你胡来。你现在要谈恋爱，必须认真考虑清楚，想想你自己能不能承担责任，会不会辜负别人，伤害别人，也伤害你自己。不要一时兴起说喜欢，你要考虑很多东西。”
“我爱他。我很认真，我爱他。”孟然放下叉子坐直，浅浅的眸子里倒映着宁尔流泪的脸颊。他抽出一张纸巾塞进她的手中，轻声道：“对不起。我是想准备好了，找机会自己来告诉你的。”
宁尔在叹气，一边叹气一边抹眼泪，吐着深怨的愁闷。她终于稍微平复情绪，转过头看孟然：“你和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段时间了。”孟然停了一会儿，“是他告诉你的？”
“没提你的名字。”她气得笑了，也不像是生气，只是无奈道：“不过冲他形容的对象，怎么想都是你这个小混蛋。”
“妈要劝我们分开么。”虽然现在这样，和分了也没什么区别。孟然严肃无比地直视宁尔：“妈，我什么人，你最清楚。我会对你说我爱他，是百分之一千的想要和他过一辈子。”
“所以才让我害怕呀……”她又掉了几滴眼泪。“他是个好孩子，是个可怜的好孩子呀。你知道吗，他那天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事，我一眼就看得出他多认真。”宁尔拉起孟然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像小时候将他抱在怀里那样。“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事，我虽然希望你结婚，不过是怕爸妈老了没人陪你。可你和他在一起，孩子呀，你们会受苦的。人生还长，各种你想象不到的困难在等着你们。如果一天坚持不下去，你还有爸妈，还有承承，你永远都有倚靠。然然，你们感情处得越久，越伤人，你想到时候，要他一个人怎么办呀。”
除了任明睿，孟然从来没给谁看过脆弱的一面，哪怕是父母。宁尔的手很温暖，让他的眼睛好酸，胸口很闷。他回想自己如何走到今天，无数生死关头都踩着荆棘活下来了，哪怕受再多伤也在所不惜，现在终于等到对方好好的来到他面前，他却败给了不该有的胆怯。
“我不会让他一个人的。”孟然握紧她的手，传递着坚定的信念，释然地笑了：“妈，我连命都能给他。这世上，恐怕再没什么能阻止我爱他。”
宁尔像被他震到，考虑着再说些什么，孟然接到了队里的电话。她坐在那里看孟然匆忙的背影，发现她的小孩，不知不觉长大了。
孟然只听安景川说有急事，赶回去一看，他们几个人站成一排，拉着遮光窗帘，给他安排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个电影里审讯用的小台灯。
“我犯法了吗？”孟然很自觉地坐在给他安排的椅子前。
“咳咳，严肃点！”纪瑾用纸卷的棍子敲了敲台灯，后面看戏的方陌，刘晓宇，郑绮和杨渊博在嗑瓜子，而安某人一脸委屈，看来打电话叫他回来是被“胁迫”了。
“好的。”孟然正经地坐直了。“纪警官有事请说吧。”
“你说，你是不是滥用职权，以权谋私，以下犯上，浑水摸……”纪瑾太紧张，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她赶紧清清嗓，道：“孟队开除了陈老师，可有凭据？要是没有，那就是，就是，滥用职权！”
“没有。对不起，我滥用职权了。”孟然笑道：“所以作为补偿，我决定明天亲自去劝他回来。”
众人：“？？？”
怎么抑郁了快一个月的人今天这般痛快地服软了？当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对大家来说，这是好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