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4章(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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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何以没再看见陆迟。

听说是又不来学校了。

陆迟好像只是短暂的在学校里活了一段时间,就死在他的生活里。

不过他也不在意。

生活中太多这样出现一面就消失的人,何况只是个混子。

何以照旧看他的书,做他的题,听听李轩郑祯吹逼,赵孟喜欢吃东西之后给他们带点,何以很感谢这样随意的挂念。

不刻意。

舒坦。

何以在课间趴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脑子有点昏。

下节课是生物,何以准备接受老叶的教育,发试卷的时候报到他名字,何以起身想要去拿,腿却有些发软。

拿了卷子回来,郑祯转过来:“你脸有点红,请假去看看呗。”

“你观察得挺细。”何以笑了笑,“下节课去,有几个知识点挺重要的,我听听再走。”

“行吧。”郑祯看了眼老叶的脸色,又转过来补充了一句,“扛不住了就走,千万别硬撑着。”

“有数。”何以应了一声,低头看自己八十二分的卷子。

前面李轩一个鼓掌,看起来这次终于满六十了。

何以撑着听了半节课,后半截实在吃不消,请了假往门外走。

学校基础设施不怎么样,没有校医。

“师傅,去诊所。”何以一上车就靠着窗,冰凉的窗户让他感觉挺舒服,“去最近的诊所。”

“行嘞。”师傅开了左转向灯,“绝对不把你往小黑诊里带。”

到底之后,何以其实已经有点迷糊了。

他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招牌,确认无误后走进了一家特别像小黑诊的诊所。

“发烧。”何以进门就说。

“行,你先坐着,我给你量个体温。”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位子上,示意他坐在自己斜对面。

“我来之前量过了,三十八点五。”何以说。

“为了确保,还是再量一下吧。”男人的手背贴了贴何以的额头,“挺烫的。”

“也行。”何以接过甩过的体温计,放在胳肢窝下夹着。

“等五分钟。”男人说。

一个披着长直发的女人从里边走出来:“陆迟的伤你给他缝吧,我看他那样手抖。”

“这个发烧了,到时候给他挂个瓶。”男人指着何以说,“小迟那边我看着,别担心。”

“于慎,你能问出来谁干的吗。”李翰抹了一下眼睛。

“小迟的性格,难问。”于慎说,“他就不乐意说。”

“行了你赶紧进去给他缝针吧,这边我看着。”李翰看了眼何以,对于慎说。

从头到尾何以的头都是胀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把他们的对话听全了。

陆迟认识他们。

陆迟受伤了。

陆迟受的伤需要缝针。

陆迟牛逼到受了需要缝针的伤还能不出声。

陆迟不肯说是谁打的他。

陆迟……

“时间差不多了,把体温计给我看看吧。”李翰说。

“你叫李翰?”何以想起来诊所的名字,边拿体温计边问。

“显然。”李翰指了指外边的招牌。

李翰诊所四个大字,红字白边绿底格外显眼。

“快三十九度了。”李翰往纸上写了几个字,“张嘴,嗓子看看。”

何以啊了一声。

李翰用棉签压着舌头,打开手电筒看了眼。

“行了。”李翰说,“等会去后面打个针就行。”

“大概多久。”

“三个小时不到。”李翰说,“明天再来,后天再来。”

“……哦。”何以还是第一次见到强买强卖得这么一本正经,正气盎然的。

何以走到柜台后面打针的地方,是一块不完整的墙,边上一列容人通过的过道,中间空了一个台位。

陆迟就在这面墙的后边。

他侧躺着,脸朝里边,何以注意到他有一块很好看的蝴蝶骨。

也注意到他的右手胳膊有一道刀伤,被缝了一半。

何以盯着他的时间过长,李翰拿了皮筋走过来,冲他笑笑:“没见过?”

何以没说话,把左手伸出来。

“打左手吗。”李翰把皮筋给他扎好,在手背上拍了几下。

何以的手很好看,筋很明显。

打完了之后,何以躺在隔间的一张小床上休息。

发烧之后人很混沌,只想着睡觉。

最后是被人叫醒的。

拔了针头之后,何以看了眼那面墙的后边儿,陆迟已经走了。

“别看了帅哥。”李翰说,“那人早走了。”

“多少钱。”何以问。

“二十五。”

陆迟把钱给小卖部老板,拿了一包烟。

他最近抽烟很频繁。

不知道为什么。

于慎让他最近别碰酒,别抽烟。

不碰酒可以,不碰烟难熬。

陆迟的右手隐隐作痛,缝针的时候他疼得哭了出来,但没出声。

他不爱疼就乱叫的那种调调,他比较喜欢有点事情就自己忍着,没法处理也不找其他人。

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没谁必须要帮你。

蒋绍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陆迟说在诊所,蒋绍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就翻墙过来。

现在陆迟带着蒋绍站在商场大门口,不知道该往哪走。

“要不往里过过?”蒋绍问,“正好我买件衣服。”

“成。”陆迟笑了笑,“我帮你挑挑。”

陆迟没多说,蒋绍也不多问,这样的状态让陆迟很舒服,这也是为什么陆迟能跟蒋绍保持一段相对长久的友谊。

何以回到教室里的时候,还有最后一节课。

“你都这样了还来学校啊。”李轩估计这辈子都没有这种境界,一脸震惊,“是我早回家了。”

“所以你地理刚满六十。”何以说。

“这你都知道。”李轩持续震惊,“不愧是你。”

何以懒得理他,趁着课间趴下来眯了会儿。

没眯多久,就上课了。

上边老师讲得激情飞扬,下面学生听得要死不死,场面一度非常和谐。

何以强撑着精神坐起来听课,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师一个手指,叫他上去回答问题。

“老师,他发烧了!”郑祯连忙喊了一声。

“是吗。”老师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上来替他答吧。”

郑祯啊了一声:“老师我不会啊。”

“你隔壁,来。”老师扔了粉笔。

李轩慢慢往上走:“郑祯我记着你。”

“你确定你可以?”领班看着何以。

“我确定。”何以说,“我就还有点小烧,不碍事。”

“行吧。”领班说,“不行了就去换班,大不了好了之后多上会儿班。”

“谢谢领班。”何以点了点头。

何以爬上爬下出了不少汗,倒也感觉清醒一点,没那么难受。

下班之后往外走,被风一吹又觉得不舒服起来。

黏黏的。

回去之后还不能洗澡。

烦。

何以接了个从家里打来的电话,顺路买了几个煎饼果子,带回家。

“你就带这个回家啊!”蒋绍嚎了一句。

“又不是给你吃。”陆迟说,“事精。”

“你夜宵就吃煎饼果子我也是奇了。”蒋绍还是觉得神奇,“这么不讲究,连奶都没买。”

“晚饭喝太饱了,买了奶喝不下。”陆迟说。

“那也是,你刚跑了两趟厕所。”蒋绍说。

“闭嘴。”陆迟拍拍他的肩,“送你回去。”

“用不着。”蒋绍笑了。

“送你回去。”陆迟又重复了一遍。

“你之前一直没问。”蒋绍说,“当然,我现在也不打算问。我就想说万一真有点什么事,你就往我家住,我妈挺喜欢你,会让你住一段时间的。”

“谢了。”陆迟说,“但没必要。”

“你这个人。”蒋绍笑了,“独来独往的,感觉谁也耽误不了你。”

“因为我是小飞侠。”陆迟说。

“煎饼果子带回来了。”何以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看着赵丽芳说,“你早点休息,今天看着脸色不好。”

“真假的。”赵丽芳从沙发上摸出一个镜子,“胡说八道,明明好看得要命。”

“怕你不知道。”何以笑笑,往屋里走,“我先进去了。”

“等等。”赵丽芳把他喊住了,“你明天起来的时候出去吃吧,今晚上别弄饭了,我明早上回不来。”

“……哦。”何以站了一会儿,走回房间了。

回了房间就往床上一躺。

累。

特别累。

还困。

好在今天不用洗澡,不用做饭。

何以脱了外套,吃了药后躺着直接睡了。

晚上他做了个梦。

梦里没什么东西,就是一团雾似的灰。

抓不住,挣脱不了,就在里头困住。

何以半夜的时候醒来了几分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3:21

躺下接着睡,没几分钟就又闭了眼。

他好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实了。

难怪好人家的孩子都盼着生病。

陆迟回了家,走回自己的房间里。

他拆开棉布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实话说,有点狰狞。

缝了针还是疼,但陆迟已经很习惯这种疼痛,于是也就不以为意。

陆荣生还没睡,走到他的门外看着他整理伤口:“叫你不要冲动,你看,人家还不是得找你还?”

“你不卖我,谁也找不着我。”陆迟偏过头看了他爹一眼,没再说话。

“你也别怪我。”陆荣生笑了笑,“只能说咱俩命不好,借钱借到当官的亲戚那儿去了。”

“行了。”他下了最后通碟,“早点休息吧。”

陆迟等他离开后,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不出声。

这是陆荣生对他的警告。

他企图逃跑被发现后的警告。

在车站被截下来的时候陆迟其实并不太意外,陆荣生当时反常得毫无遮掩的意味。

回来被一群人围着打也不是很疼。

陆荣生当时是手下留情了的。

不过看来情分并不太多,眼下刀口已经见了血。

陆迟看着屋顶笑了笑。

然后他闭上眼。

睡了。

何以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闹钟没能叫醒他,生物钟也不太准。

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何以换了衣服准备去挂瓶。

买了早饭走到门口,才发现人还没开门。

何以一下子愣住了。

他准备在门口等。

五分钟。

十分钟。

十五分钟。

……

半个小时。

陆迟来了。

陆迟看见何以的时候愣了一下。

“我来挂瓶。”何以先开口,“但是还没开门。”

陆迟无语了:“没开门你不会先找个店躲躲风吗,这么冷的天。”

“这儿这么偏我哪找得到店?”陆迟的语气挺冲,何以也不准备惯着他,谁还不是个伤员。

“……行了进来吧。”陆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拿出钥匙打开门,“我给你挂。”

何以迟疑了一下,跟了进去。

“你还会挂瓶呢。”何以说了句。

“是啊,我还会扎针呢。”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陆迟哪个笑点,他边拿点滴瓶边笑。

“回头找你试试。”何以也笑了笑,虽然并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陆迟问。

“刚刚。”何以不想说自己等了半个小时,那太二了。

“听你扯呢。”陆迟把皮筋扎上,“你脸都红了。”

“红扑扑的,可爱吧。”何以盯着陆迟手上的针头。

“你别这个时候逗我笑啊。”陆迟严肃了脸色,片刻后,偏过头狂笑,“你大爷的。”

何以把手放在陆迟的手掌里,心里有点没底。

应该扎不死人。

应该吧。

“扎不死的。”陆迟看了眼他,把针刺入。

一阵小而轻缓的疼痛。

“你挺神奇的。”何以笑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太好猜了主要。”陆迟替他拿着点滴瓶,“走吧,去隔间?”

“我不知道。”何以跟着他走,“医护人员安排床位。”

“你挺有意思的。”陆迟把点滴瓶挂在钩子上。

“我当然有意思。”何以说。

陆迟坐在何以边上的床上,低头玩手机。

何以右手拿着手机看微博。

热搜第一条是某小生家暴。

第二条是某小花出轨。

第三条是……

何以看了一会儿,懒得看下去,把手机放回兜里准备睡觉。

“到点了我叫你。”陆迟头也不抬,“没事少看微博,降智商。”

“也低不到哪里去了。”何以笑了笑,闭上眼睛。

发烧其实就是不停地睡觉和日复一日的打针。

尤其是烧到三十九度的人,简直就是在给诊所创收。

比如说何以。

何以总共跑了四天,陆迟也就帮他打了四天针。

中途没怎么聊天。

两个人都挺安静的。

呼吸的声音比手指打字的声音还要轻。

陆迟叫人起床还挺温柔,拍拍额头喊何以起床。

何以被叫起来之前总会先懵一段时间,然后再清醒过来,陆迟也不急,看着手机等他醒来。

“你拿点药回去就差不多了。”陆迟说,“不用再来挂瓶了。”

“行。”何以走到柜台那里,看陆迟给他拿药,“李翰跟你讲的拿什么药吗。”

“猜对了一半。”陆迟把药装进袋子里,“于慎讲的。”

“……你右手好点没。”何以犹豫了一会儿,问道。

陆迟脸色不变:“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这事儿。”他笑了笑,“好多了,下下个星期就能拆线。”

何以拿了药,抿抿嘴:“那就好。”

“不想问别的?”陆迟笑笑。

“不想。”何以拿出手机,“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

他点出扫一扫页面:“多少钱。”

出了门,遇着风,头还是疼,但不太昏。

何以打了一辆车,报了学校的地址。

到学校的时候,陆迟也到了。

他骑着一辆摩托车。

何以看了眼他的腿,然后往学校里走。

比自己长,没自己直。

他评价道。

神经病。

大冬天骑摩托车。

最主要的是没观众。

这就好比朝瞎子抛媚眼,显得你整个人都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陆迟显然没有这个自觉,把头盔往上一扣就小跑过来,跟着何以并排走。

“我本来想叫你等等我一起走,但是想想还是算了。”陆迟说,“突然想骑车,就问于慎借了车骑。”

“……哦。”何以说。

“你叫的那司机技术不行,好几次车都要刮到路了。”陆迟又说。

何以这次没理他。

“萧哥问你这周末有没有空。”陆迟拦下他,再走下去,就要到两栋教学楼的分叉口。

“萧哥?”何以停了下来,“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他说想请你跟我当一组小众服装品牌的模特。”陆迟笑笑说,“而且他说你肯定会来。”

“我们只见了一面。”何以笑了下,“他拿什么肯定。”

“他说薪酬是这个数。”陆迟比划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而且他说你跟我一样穷,所以你也一定会来。”

三万。

何以抿了抿嘴。

他确实没法拒绝这个数目。

“我晚上没空。”何以说。

“猜到了。”陆迟笑了笑,拿出手机露出微信名片,“加一下吧,同学。”

何以扫了微信,点了添加。

“你刚刚在店里是不是就想跟我说这事儿。”何以边给他改备注边问。

“是。”陆迟供认不讳,“但没想到你跑这么快,我开个微信的功夫你就走了。”

“知道了。”何以冲他摆摆手,往教室里走,“有事微信联系。”

陆迟朝他笑笑,又往校外走。

何以想起陆迟的微信名,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拜拜,小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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